五六年前中国殡葬协会文化科学教育委员会在成都开年会,时任主任的葛千松先生委托我邀请一位日本顶尖级的殡葬专家来为中国同行讲课。

在《话说长江》雄壮的乐曲声中,一位看上去很干练的女士走上台来,用蹩脚的汉语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长江。”她就是日本圣德大学教授、株式会社加藤组代表取缔役社长、

被日本媒体称为殡葬学者第一人的长江曜子女士。

我认识长江曜子老师大概有二十来年了吧!1996年初我在日本创业,成立了株式会社星光,主要业务是为日本的墓碑公司设计好墓碑后拿到福建去订制再批发给他们。刚开始时公司只有我和太太两个人,她做内勤我出去营销,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后来公司人多了起来,可我还是常常出去亲自营销。记不清是那一年了,我到地址虽在千叶县松户市性质却属于东京都的都营八柱霊园附近去营销。

和所有的公营陵园一样,入口处附近全是民营墓碑公司的店铺(政府修建的陵园只提供墓地,墓碑可以由市民自由选择任何一家民营墓碑公司,按照基本规定搭建即可,体现了政府不与民争利的原则),我挨门去了几家之后,进了一家叫“石匠AZUMA家”的墓碑店。

这个发音为AZUMA的文字是用平假名书写的,如果一定要写成汉字,那么应该是“东”或者“吾妻”。之前我就来过几次,每次我都纳闷:“莫非老板姓东或者姓吾妻?”每次都是一个恭恭敬敬的初老的男人站柜台,每次都客客气气地说:“抱歉,今天社长不在。”这次很意外有一名中年女性在,听了我的自我介绍后热情地双手递上了名片,上面豁然写着“石匠AZUMA家.株式会社加藤组代表取缔役社长长江曜子”。

原来是位女老板!虽然我也想问一问这个AZUMA是什么意思、石匠AZUMA家和株式会社加藤组又是什么关系,但更加吸引我的还是这位女社长的姓氏——长江!尽管她在递上名片的时候已经自我介绍道她叫NAGAE YOUKO,我也马上听懂了她姓的这个长江发音是NAGAE,而不是我们那条大河的发音CHOUKOU,更何况日本人管长江都叫扬子江!可我还是冒冒失失地问:“您祖上不会是中国人吧?”长江女士笑了:“不是吧?不过也说不定。有说日本人的祖先就是徐福带来的三千童男童女;江上波夫说日本人的祖先是北方的骑马民族……迄今为止,日本人的起源还没有定论。”这我就更吃惊了:就算是日本人的平均文化素养比较高,可是一个墓碑店的女老板竟然出口就是这种文化人类学的话题,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更让我吃惊的是,长江女士确认过我是中国人后,又双手递上了另一张名片“圣德大学教授”。

后来我公司加入了日本石材协会,长江教授是该会的副会长;再后来我加入了日本葬送文化学会,当时长江教授是该会的会长(任期满后改任副会长)。因为日本人用的墓碑90%都是在中国生产的,所以日本石材界(特别是墓碑界)对中国的情况格外重视,我也就跟着沾光受到一些重视。长江会长有时也找我了解一些中国石材的情况,顺便我们也聊一些历史文化的话题,不知不觉,我将长江教授当作老师,她却把我当作朋友。

长江老师出生于石材(墓碑)世家,她父亲的时代还拥有过石材矿山,也曾经伴随着日本经济的发展大起大落。她成长在墓碑店(前店后家),看着大人们为客户提供殡葬服务长大,从小就帮着大人们干活。大学毕业后她到美国的全美墓园协会大学ACAU留学,可能是该大学唯一的修满学分的亚洲人了吧!博士毕业后她一直在大学教书,当助教、副教授、教授……另一方面,因为是独生女,她又责无旁贷地继承了家业,当上了家族企业株式会社加藤组的代表取缔役社长。石匠AZUMA家是从前还没有法人化时的店名(至于AZUMA到底是什么意思,抱歉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忘了问),而她家的这个算不上很大的石材(墓碑)企业,明年就是百年老店了!

东京生命文化学院的第一期和第二期培训班上,长江老师讲的题目都是《多死社会的日本和殡葬的未来》;即将于11月16日开班的第三期《精品墓园与节地环保葬》专题培训班上,长江老师报的题目是《日本和世界的殡葬文化概论》;想到前两期学员们强烈的愿望,我就硬是又给长江老师加了一节课《我家的百年老店是怎样炼成的》。

长江老师既是个墓碑公司的经营者,又是一名大学教授。她的经营活动给她的殡葬研究提供了第一手素材,她的理论研究又为她的经营活动提供了恰到好处的指导。几十年来,她周游了几十个国家的几百个墓园和殡仪馆,写了好几本殡葬研究的著作,还是日本政府在制定殡葬政策时的咨政学者,被日本的主流媒体誉为殡葬学者第一人!我虽然没有去报考她的研究生,也从未付过一毛钱的学费,但通过阅读她的著作以及交往、交谈、聆听她的教诲,不知不觉我就成了她的学生。

2015年开始我回国发展。首次申请中国的工作签证需要有“前公司领导”写一封推荐信。我自己就是“前公司领导”,即使写了估计入管局也不会认可,问他们怎么办,答曰那就请行业领导写吧!于是我就请长江老师以日本石材协会副会长和日本葬送文化学会会长的名义为我写了推荐信。本来我觉得不就是个形式嘛,意思一下就行了吧?可没想到长江老师竟然非常认真地写了一大篇,真的令我很感动。

从2010年起,以福寿园为代表的中国殡葬界开始和日本殡葬界交流。公墓委员会的年会、文化科学教育委员会的年会、以及现代公墓培训班,差不多每年我都会应邀推荐一两名日本殡葬专家作为嘉宾进行演讲。这才有了前面那一幕。越来越多的中国殡葬界人士到日本去参观考察交流。同时也不断有日本的同行到中国来参观考察。

参观东京多磨陵可能也是受电影《入殓师》的影响吧,回国后这几年,常常有殡葬界同仁问我一些关于日本殡葬的事情,其中有不少人向我表示希望能有机会到日本去系统地学习。当然他们大都会马上再补上一句:“不过,语言问题怎么办呢?”是啊,如果中国的殡葬工作者能够亲自到日本去学习,不仅仅是参观和体验,而且能够跨越语言的障碍直接聆听那些探索经营了一辈子的日本前辈的教诲,那对于我们中国的殡葬业该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

去年年底,我将我朦朦胧胧的想法告诉了长江曜子老师,想听听她的意见。对日本的殡葬和教育系统都了如指掌的长江老师建议我办一个以短期留学——培训班为主的学院,并表示她会全力支持。关于师资以及具体的运营方法,不仅仅是长江老师,日本葬送文化学会的现任会长福田允先生也给了我很多具体的建议。

办学最重要的就是师资。有了办学的想法,我的脑海里顿时就涌现出我在日本殡葬界工作的二十几年中认识的殡、葬、祭的专家、教授、学者和经营者。比如精品陵园设计经营的教父级人物中本隆久先生、陵园和墓碑设计的大师级人物宫崎邦英、蝉联两届日本庭园大奖赛冠军的景观大师枝洋一先生、最先进的家族葬殡仪服务公司美梦录(WITH HOUSE)的经营者村本隆雄先生、被称为“天堂入口设计师”的WITH HOUSE等的设计者佐藤善彦先生、资深殡葬媒体人北川雅夫先生、以及在中国史学界都很有名的历史学家、学习院大学鹤间和幸教授(日本讲谈社出版的十本关于中国历史的畅销书中《始皇帝的遗产》的作者——顺便说一句,他还是我的证婚人)......

最令人惊喜的是长江老师还推荐了日本火葬文化的泰斗、82岁高龄的东京电机大学名誉教授八木泽壮一先生。其实我早就认识八木泽先生——他在日本殡葬界无人不知,日本葬送文化学会和日本火葬协会都是他创立的,他早年写的博士论文就是关于火葬文化的,还出过一本专著《火葬场》。电影《入殓师》中的场景山形斋场就是他担任设计顾问的。只是,每次见面都是他在台上我在台下,单独交流的机会并不多,而且,毕竟他都八十多岁了。其实老先生很健康,八十多岁眼不花耳不聋,在长江老师的推荐下,他慨然允诺担任东京生命文化学院的兼职教师。有这样一大批日本顶尖级的殡葬界精英担任老师,可以说我们的事业还没开始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经过半年多的准备,东京生命文化学院终于在今年6月20日开班。而且,非常荣幸的是,长江曜子老师亲自担任东京生命文化学院的院长!并在招生简章上写道:“日中两国一衣带水,交流源远流长。能为中国殡葬界做点事情,是我无上的光荣。欢迎您到日本来做短期殡葬留学。”

是的,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源远流长。在古代,更多的是日本学习中国;从近代起,日本有更多的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在殡葬文化交流方面,我个人认为,有两个日本人将对中国殡葬界产生深远的影响影响。一个是玫瑰园创始人中本隆久先生——中国殡葬协会副会长、福寿园国际集团总裁王计生。在和长江曜子教授的对话中说:“在陵园的精品化以及墓碑的小型化、艺术化以及环保节地方面,我们就是向中本会长学习的。可以说,中本会长的这种先进的理念和经验将对中国的陵园行业产生深远的影响。”而另一个,就是与王计生总裁深度对话的长江曜子教授。(文章转自公众号:星之光设计,版权归原作者所有)